家住二楼,窗下是一片废墟。
废墟上立着一间小小破破的屋子。
屋子的顶上照样满是被人丢弃的废物。烂木头,破塑料袋,破塑料袋,烂木头……于是每次推开窗,心里总要蒙上一层灰灰的色彩,感觉懒懒的。轻轻地叹一口气,飘出一句话:“这些垃圾啊——”话的分量不重,一下就被夹杂着木屑的空气带了去,晃悠悠地消失在远处。
这样与废物们远距离地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到底是距离产生美,再丑陋不堪,难以入目的东西,只要在像我和废物们那样离开一楼远的距离处连续不断地忍痛地看着,看着,你最终是会很不可思议地默默地接受了它的丑甚至开始认真地寻找它的美丽的。我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于是很快地熟悉了窗下的废物,并和它们极好地相处在一起。在晴朗的下午,废物们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迷人的光,使人不禁有了许多莫名的想象。
就这样与它们平淡地生活了很长时间,以为它们已被我完全接受了,直到有一天--黄昏过后,空气很闷,压得人也一同闷闷的。有点烦躁,就走到了窗口,自然而然地往下望。看不到什么,废物们是黑的,不同程度的黑,溶进了也不纯的黑的空气里。只有几个白点若隐若现,或许是随烂木头一起被丢弃而坚强地仍未锈掉的钉子吧。气氛有些诡异,往往人看不到什么就越坚信自己看到了什么。这时的我就有种异样的感觉:下面有什么东西盯着我,如同我盯着废物们那样盯着我。
肾上腺素急速上升,背后有一丝凉意,脑中恍恍惚惚地出现了许多幻象。正当我打算逃也似地冲回房里,一团暗黄的色彩忽然冲破了雾一般的黑色跃入了我的视野。定神一瞧,这东西有一个小头,不长的身体,一条长长的尾巴……整一只猫吗!升到一半的凉意一下消失在我的笑容里。模糊的猫在模糊的夜里在模糊的屋顶的垃圾堆里慢慢地安静地移动。那种朦胧带有一丝神秘的气氛立刻吸引了我。
翻箱倒柜之后,红外线望远镜对准了那一团黄色。好俊的一只草猫!瘦削的脸,修长的脚,皮毛呈黄色又夹杂着褐色的条纹。它从屋顶的这一边悄无声息地踱到另一边,又若有所思地回过来,有时抬头望望深邃的天,有时低头舔舔很有骨感的脚爪……她在我昏暗的镜筒中悠然地做完她该做的事,然后——她——转过头来——认真地盯着我。(注意:这时,猫在视觉上离我很近,似乎伸手可及。)
她的确是盯着我,就在离我眼睛不到10厘米的镜头里盯着我,荧光色的眼珠闪了一下,那微弱却又锋利的绿光划破了黑色,划过了我的眼睛。我的笑意凝固在那一瞬间,我感到了恐惧,想把望远镜移开,可有一种寂静却很强大的魔力抓住了我的手,我丝毫不能动弹。猫的绿眼珠和我的充满血丝的眼珠在悄无声息的沉沉的浑浊的黑色中对视,它们靠得很近,很近,我的魂儿被那充满诱惑力的绿光吸过去,吸过去……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镜筒随之晃了一下,然后,那谜一般的猫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镜筒里,再也没有出现在窗下的废物中了。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悠闲地欣赏窗下的废物们了,因为我怕。
从此以后,我又多了一句警句:“在夜里,千万别看猫。”因为,天晓得,在夜里,猫会是什么。 本文转载自鬼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