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呼啸而去,李晨躺在汩汩的血泊中,惊魂未定。过了良久,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发现全身居然毫发无损,而血泊里,躺着的那头黑色的山羊,却早已血肉模糊。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每次的经历都是那样的真切,甚至可以闻到地狱里血腥的气味!然而,每次,却又总是能幸运地从死神的魔爪里逃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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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路过一个小区,突然一阵狂风吹得睁不开眼,更走不了半步。风停的刹那,一个花盆从10楼的高空落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第二次,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一个莫名的短信让他半路下车。第二天,听说正是这辆公交车,在下一站的途中与渣土车迎面相撞,车上死伤大半。
今天,是第三次。要不是这只半路里突然跌跌撞撞地狂奔出来的山羊,那么现在躺在地上的一定是自己了!可是在这钢筋水泥的都市里,哪里来的山羊?!
街边的霓虹灯早已熄灭,只有路口的红绿灯还在迷迷糊糊地眨着眼睛。这样黑暗的夜里,到处潜伏着死亡的气息。眼看绝尘而去的卡车,李晨甚至忘了骂上一句,或者恶毒地诅咒一番。毕竟,太累了。空荡荡的心里,填满的全部只有恐慌。
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回到聊以寄身的蜗居。李晨一头载在了床上。很快,不知道是倦意还是昏迷,带走了最后一点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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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他来到了战火纷飞的年代,饿殍遍地,生灵涂炭。这样的乱世,在边远的一个山坳里,却还有一片世外桃园,男耕女织,童叟自得。
环顾一下四处,是阔气的大厅,厅堂上危坐着两位衣饰华丽的老人。
“再问你一次,到底还娶不娶?!”坐在正堂的老者厉声喝道。看来这时一场早已开始的冲突。一旁的老妇人眼睛里早已布满血丝,浑浊的双眼浸润着泪水,哽咽着说:“琳儿,你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绝对不能和她结婚,要堂堂正正地继承祖上的基业啊!”说罢,情绪已经难以自控,掏出手绢,掩面抽泣。两旁站立着数位身着旗袍的年轻女子,闻声也各自泪下,刚才肃静的厅堂上顿时一片嘤嘤的哭声。
堂下跪着的年轻人,一言不发,深深地低着头。那个身影十分熟悉,似曾相识,但又无从记起。这时,年轻人抬起头来,李晨不禁大吃一惊!居然是~~自己身着长衫,脚踩软靴。但是额头的那块鲜红的胎记,那样清晰!俊秀的面孔也别无二致! 抬起的面孔上,写满了复杂的表情。泪痕依然在脸颊上,映照着烛火,忽闪忽闪。眉宇间,有眷念,有痛苦,有犹豫,有自责。突然,眉峰一挑,脸上柔和的曲线顿时扭曲在一起,决然地说:“爸,妈,孩儿不孝!”两行热泪又沿着尚未风干的泪痕,淌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大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场更加剧烈的冲突,正在酝酿。 突然,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打破了让人窒息的沉闷!“好!你小子有出息!既然你做出了选择,那么我多说无益。从此,不要再踏进家门,不要叫我一声爸爸!”
结局在混乱中落下帷幕。哭泣声,叫吼声,埋怨声。。。。。。。。所有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回荡在屋子里,回荡在村庄上,回荡在山谷中。 琳犹豫着,还是跨出了门槛,抛下身后恸哭的妈妈和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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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吹过破败不堪的窗棂,发出空旷的声音。屋内,只有一支红烛。微弱的烛光随风摇曳,照在墙上刚贴的喜字上,也照在两个年轻人的脸上。相比外面的凄冷,显得非常温馨。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样的温馨有几多脆弱,几多凄美。 这是一场没有祝福的婚礼。
“琳,我对不起你,你本应该在温暖的家里,”一个孱弱的女孩伏在琳的身上,低声地饮泣,但是剧烈的颤抖可以看出,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别傻了,我们都已经结婚了,所有的事情都会烟消云散,幸福也会在不远的地方在等着我们,”琳怜爱地抚摸着姑娘柔顺的长发,轻轻地在青丝上吻了一下,从腰间掏出一支别致的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我把怀表当了,买了这个,就当结婚的信物~你喜欢吗?”女孩早已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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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总是残酷的,不会顾及可怜的人儿而停下脚步顾盼一下。姑娘白皙的双手在整日的操劳中,渐渐失去了光华,变得黯淡,本来就瘦小的身体更加羸弱。而生活的重担,逼着她,还在刺骨的冰水里浆洗,用布满针眼的双手缝补。
而他,却在无尽的困苦里,沉默了,失去了昔日的潇洒,失去了勇气。唯一醒着的时间,就是在喝酒。愁云笼罩着这个脆弱的小家庭。 有一天惊喜地发现,女孩怀孕了!琳也渐渐进入了为人夫的角色。在那段时间,端茶递水,嘘寒问暖。所有人都感觉到幸福离他们更近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他们爱情的结晶降临到了人间。琳欣喜地抱着儿子,毫不顾忌满身的衣服已被淋湿,温柔地在女孩的脸上深深地亲了一口:“亲爱的,我们的儿子像你一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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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更老了,甚至常常在想自己明天到底还能不能起床。于是,更加想念就在不远处的儿子和从未见过的孙子。做梦的时候常常抱着孙子满街地逛,醒来,眼角还留着几滴幸福的泪水。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差人到儿子的家里去打探下情况。然而这样的结果,更让老两口牵肠挂肚。他们好想把儿孙接回来,可是,却永远不能容忍那个贱人!那个曾经在青楼里谋生的下贱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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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你怎么来了?”琳抱着儿子在门口晒太阳,诧异地看到大姐挎着小包出现在面前。“弟,爸妈年纪都大了,你还是回去吧,总不能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忤逆子吧?”“但是,她怎么办?!”“这个你放心吧,交给你姐夫解决。”“劝劝爸爸让我们一起回去?!”大姐迟疑了,“这个恐怕二老接受不了”。“你们这样对她很不公平!为了我,她把全部积蓄全部拿出来赎身;即使现在这么苦的日子,她也无怨无悔,用心地照顾我和孩子,即使过去她有那样的经历,但也是身不由己啊!”“我知道她是个好女人,但是女人的命是由不得自己的~而你以后的日子还长,你打算一直在这里窝下去吗?!” 两人都沉默了,深深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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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里捞出一具女尸,据说是因为偷情被浸了猪笼。 河岸边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这样的女人,死一个少一个,真是活该!”“你说得可不对啊,据说她死的怨哦,是被轮奸的”“那不是李家的大少奶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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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木然地坐在花梨木的太师椅上。 夜深的时候,她的尸体被偷偷地运到了院后的海棠林里,琳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她的身旁。
身上的衣裳凌乱不堪,但是道道鲜红的血迹印证了生前剧烈的反抗。那曾经皎若明月的脸庞,已经被河水泡得恐怖瘆人。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支漂亮的发簪。圆睁的眼睛和嘴巴,像是期盼,在期盼心爱的丈夫及时的出现救她于危亡,期盼心爱的儿子再见一她眼;又是愤恨,恨世事炎凉,恨红颜薄命,恨造物弄人! 琳,扑倒在她的身上,失声痛哭。许久之后,再一次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曾经鲜活的女人,端详着这个让他癫狂的女人。 他在她苍白的脸上,深深地吻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