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瞳的手机响了,他对沈夜打了个抱歉的手势便走出咖啡馆接电话。
“抱歉,沈先生,恐怕今天只能到这里了,医院有急事催我回去。”瞳回来后,开始收拾桌上的资料,“确实是令人不可思议的经历,那么沈先生,如果方便的话,下次我想和初七单独谈谈,地点随便哪里都可以。你放心,他没有证件这件事我不会透露出去,对于病人隐私保密这是作为一个医生基本的职业道德。以及,我希望你有时间能给我整理一份详细的,关于谢衣的资料,发到我邮箱就可以了。”
“没问题,瞳医生,让你费心了。”送瞳出门后,沈夜回到了刚才的座位坐下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五天后,瞳接到了沈夜的电话,约定的地点竟然就是沈夜住处。大概是不放心初七出现在公共场合吧,倒也情有可原,瞳想着,跟着沈夜一起上楼。
“对了,瞳医生,你知道的初七这种情况……他可能会有些怕生,我之前和他说过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沈夜边转动钥匙边对瞳嘱咐着。
“请放心沈先生,我会处理好的,我曾经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抱歉是我多虑了,我只是很担心他。”沈夜拉开门,“请进吧,瞳医生。”
瞳点点头走进房间,他环顾一下四周,突然微微皱了皱眉,房间内采光很好,也相当干净整洁,只是有些刺眼,因为放眼望去什么都是白色,白色的沙发、门窗、茶几、桌椅、墙壁……包括一些小摆设也是,他甚至可以猜到,说不定卧室,厨房等地方也都是这样的白色。
“恕我直言沈先生,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把家里——”然而瞳发现沈夜已经不在他身旁,而是向阳台走去。
“初七?进屋来吧,我把瞳医生带来了。”沈夜柔声唤着坐在阳台看书的初七。
初七并没回答什么,只是听话地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走进房间,他身上穿着干净的白衣白裤,皮肤也微微略带病态的白,从阳光中走进来,竟有点像天使。瞳也向前了几步打量着初七,他的脸果然和之前沈夜提供的照片上的谢衣一模一样,当然,除了右眼下方暗红色的胎记,这真是有趣极了。
“阿夜……”果然和瞳所想的一样,初七怯生生地站在沈夜身后,低着头不安地拉着沈夜的手。
沈夜转过身轻轻抱住他,宠溺地抚着初七的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一会儿要配合瞳医生乖乖地回答问题,我马上就会回来,对了,记得到厨房去给瞳医生倒些喝的,去吧。”
初七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向厨房走去。
“那么初七就拜托了,结束后给我打电话。”沈夜又对瞳交代一句后,便关上门离开,并且,从外面反锁了门。
“瞳医生,请随便坐。真没想到,阿夜竟然为了我去找了心理医生,本来以为不会这么严重的。”初七从厨房端来饮料递给瞳,无奈地叹了口气,“瞳医生,之前阿夜对你说的话让你困惑了很久吧?”
“并没有,反而,你们的故事让我很感兴趣。”瞳在沙发坐下,奇怪,初七……好像和刚才有点不一样。
“阿夜他……是怎么说我的呢?是不是在他前任恋人谢衣去世一个多星期后捡到了我?我当时失忆了,但我现在有些不对劲,他觉得我有了谢衣的记忆,甚至是谢衣的鬼魂附到了我身上,但他是不信这些所以无法解释,对么?”
“你都知道?”瞳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按照沈夜提供的信息,初七没有之前的记忆,又很少出去和人打交道,大概是那种有些轻微自闭不善言辞的人,刚才他的表现也的确和自己想象中的无差,而现在的初七不仅看上去大方健谈,声音听上去也不似沈夜描述的那样冰冷低沉,反而轻快活泼……简直就是谢衣。难道说……沈夜说的是真的?这就是初七又表现出了谢衣的特征?那么是双重人格么?
“瞳医生刚才大概在想我和你想象中的初七不太一样吧?”初七拉了张椅子在瞳对面坐下,很随意地伸了个懒腰,“阿夜不在这里总算不用再装了,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就是谢衣,不是同名同姓,我就是那个阿夜口中那个所谓的出车祸去世的谢衣。”
“可是沈先生说他亲眼看到谢衣被推走,被火化,还亲手将他的骨灰洒向大海。”瞳有些困惑,他喝了一口初七拿来的饮料,不禁皱了下眉,是柠檬汁,而且……酸的也太过分了。
“哈,抱歉瞳医生,我没想到你不喜欢酸的。”注意到瞳的表情,初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去给你换一杯别的吧?”
“哦,不必,其实挺独特的,正好可以提神。”瞳摆摆手,暗暗思忖着这杯柠檬水的纯度究竟有多高。
“那么我继续了,阿夜自己对这段事情也描述的不甚清楚吧?瞳医生,不妨听我说完再下定论。我当时的确因为车祸进了抢救室,也算是奇迹吧,听医生说当时是已经宣告我死亡,正在撤下各种医疗器械的时候发现心电图又闪了一下,然后,我就福大命大的被从鬼门关拉回来喽。但是,等我醒过来后,医生告诉我,刚才宣告我死亡的时候,阿夜在走廊上昏倒了。”
“我听医生说阿夜可能是因为一时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大概平时工作生活压力导致昏迷,还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我比较担心他,便拜托他的助理华月姐来照顾他。后来我可以下床走动了,便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他,但被华月姐拦住了,觉得我突然出现可能会刺激到他。华月姐说阿夜大概是心因性失忆,虽然最近几天不像最开始那样一直昏睡,会偶尔醒来,但似乎神志并不是很清楚,不认识她,对自己身处何处毫不关心,就好像人虽然醒着但魂不在这里,他总是在默默想着什么,同他说话也不太理,所幸由于身体本能他还知道吃东西。”
“竟有这样的事?”瞳若有所思,“难道说,沈先生之前同我说的那些……”
“没错,瞳医生。后来我出院了,既然阿夜身体没问题我便把他也带回家了,反正他现在这样认不出任何人,是谁照顾也无所谓,再说那段时间公司都是华月姐在打理,她已经很辛苦了,我又怎好意思一直麻烦她再来照顾阿夜?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慢慢等,看他哪天能够想起来,如果一直想不起来,我就……这样养着他一辈子也是可以的。后来他醒着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偶尔也会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听了几天我大概可以猜到,那之后他一直生活在自己构想的一个世界里,在那个世界里他亲眼看着我身上蒙着白布从手术室被推出来……反正之后大概就和他讲给你听的一样。”
“直到有一天,他总算回到了现实中,和我出车祸前一样并无异常,只是,他叫我‘初七’。这个名字我听到过,因为关于捡到初七的这段事情他之前来回提到过很多遍。我曾经尝试着告诉他我没死,我就是谢衣,但他却像看到鬼一样看着我,一直重复着‘不用,你不用成为他’之类的话。我怕他又陷入那种状态,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按照他之前那些描述,装成他想象中的初七,哦对了,瞳医生你看——”初七指着自己右眼下方,“就连这个都是我特地去纹的。”
“你是说,沈先生用一段他自己假想的记忆代替了真实的事情?”
“没错,我是这样认为,他对自己‘失忆’这段时期的经历毫无记忆,但却记得这段时间内他的假想记忆,并且将它当成现实。他对于现实的记忆是首先在得知我被宣告死亡时开始中断,接着进入他自己的假想记忆,然后再次回到现实中。后来我根据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把家里我的东西全部整理好,让他以为是他确实整理了我的遗物。我还把这种情况告诉了华月姐,交代她不要和阿夜提那段时间的事,也暂时不要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当然,这都是我偷偷进行的,你刚才也看到了,阿夜把门反锁了,他不让我一个人外出,平时他去上班就会准备好吃的东西,把我锁在家里,我可以看电视看书用电脑,但他把网络设置了密码,总之就是不让我和外界有任何联系,担心我会恢复记忆离开他。当然了,实际上钥匙我是有的,破译网络密码什么的也不在话下,只不过,为了不让阿夜受到刺激再变成那个样子,我还是每天乖乖装作初七。”
“这样过了一年,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可以再试着告诉他真相,所以言行举止间便稍稍表现出一些我原本的习惯。阿夜那么聪明,显然也察觉了,于是也开始偶尔试探我,不过好像我错了,他果然还是不能接受,竟然吓到把瞳医生你都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