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高地悬在半空,月光下寂静的马路上只偶尔有车经过,我不知道现在的准确时间,但是可以肯定,一定不会很早,因为路边的楼房里一片黑暗。
我踩着硬硬的水泥地上楼去,漆黑的空气里,我很清淅地看清楼里的一切,发黑的柜子,油腻腻的灶台,发黄的贴在墙上的报纸。我径直走到自家门前用钥匙打开门进去。屋里也是一片清淅,不用开灯我也能看清家里的每一样东西。
这一夜,我睡得很舒服,我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的入睡,没有梦,没有半夜的惊醒,没有朦朦胧胧的感觉,一觉到天亮。
就这样,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在发生着变化,我不再悲伤,不再忧郁,但是也不快乐,也没有幸福的感觉。我喜欢天黑以后出门去,在半夜时分回来,我喜欢去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喜欢在躺在那里的草坪上,喜欢月光穿过密密的叶子投下的斑斑点点的光点。就因为这样,有时在公园里散步到很晚的人会在突然看到我时惊叫,他们会以为在这样黑暗的草坪上一个年轻女子躺在草坪上是不是个神经病,或者是不是个鬼。而且不久,我就听到一些关于公园闹鬼的事情,晚上也再没有人去那里,我就成为夜晚公园的唯一主人,可是不久,就有好事者去那里,驻扎了好多的人守夜,于是,我只好离开,又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我就是喜欢在夜深人静的地方休息。这样大概过去了半个月,又在一个圆月的日子,当我夜晚回到家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向不开灯的房间里,我一袭黑衣站在镜子前,我很清楚地看到我的眼睛里闪着幽绿的光,发黑的双唇里吐出一条鲜红的一如蛇信的舌头来,我张大着眼睛向后退,然后双腿无力地倒在地上,而我这才发现在整个房间里上上下下全是蛇!墙上、沙发上、电视上、茶几上、甚至天花板的吊灯上全都盘踞着、挂着、游走着各种各样的蛇,我紧紧地盯着它们,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我心生恐惧,它们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来袭击我,只是望着我,望着我……我一个一个地打量它们,突然,我的眼睛停住了,我感到我的喉咙干涩发不出一点声音,那是一条很粗且很长的一条黑色蛇,它的尾巴延伸到门口,我顺着它的身子寻找它的头部,让我几乎窒息的是我发现,这条蛇竟然连接着我的身体。我大声惨叫,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我怎么摆脱它,它依然连接着我的腰部,我的双腿完全变成一条蛇尾!
我无力地瘫软在地毯上,我的胳膊的皮肤也全变成黑色如蛇的鳞皮,我的垂肩的头发在一瞬间长及腰部,一缕缕就像是一根根的蛇。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来面对自己的突变,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变成一个妖怪,这怎么可能,这是梦吗?我猛咬自己的手指,有血流出来,这不是梦,是真实的,我的的确确变成了一个妖怪——成为了一只黑色的蛇妖!四周的蛇开始向我靠过来,我伏在地上用双手挥打它们,让它们走开,我已经不怕它们了,只是觉得很厌烦,我抓起它们四处乱扔着,其中一个绞着我的胳膊,我一把抓下来将它放进嘴里,我要咬死它,等它的身体在我的嘴里变碎的时候,我开始呕吐,吐出来的全是血。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等到我明白那是有人在敲门的时候,门已经被敲了很久,没有人说话,只是一个节奏地不断地敲,我抬起头来惊恐地望着门,我意识到我必须要去开门,否则那人一定会将门撞开,我想到这一点再回头时,一房子的蛇全体消失了,就连那滩血迹也无影无踪,而我也惊讶地发现我的双腿依然如故,我突然糊涂了,刚才的场面是那么的清楚,可是一刹那又如梦魇般迷幻,让我分不清是梦还是幻觉。那敲门声还响着,我站起来,镜子里还是我那张不变的苍白的脸,我拍拍脸,走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年青人,他看见我,轻轻一笑,然后递给我一个邮包,原来他是邮递员,而天竟然也已经蒙蒙亮了,我按他说的签好字,然后他微笑着走了。我拿着那个邮包退进屋,锁好门后,开始拆邮包,里面是一张光盘,没有名字,不知道是谁寄给我的,我疑惑地将它放进机子里,打开电视,闪了闪,电视里出现一个瘦弱的女子,她的背景只是一堵空墙,光线不是很明亮,但足以看清她清丽的容貌。
“你找回自己了吗?”她一开口就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我计算过,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差不多你找到自己的时候了,就算没有,也快了。快了。”她顿了顿,“我很后悔,如果我当时心再硬一些,也许你会没有这么多的痛苦,我确定你是痛苦的,因为我知道,在你身边和你亲近的人,都离开你了,别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但是事实发生了,对不对?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会这样吧,你的身上有一种气味,它会伤害和你亲近的人,那些人接受不了它,你只会伤害他们,也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但是那时你一定不信,无所谓了,反正你已经或者就快要知道你自己是谁了。
很抱歉,我不能帮助你,这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你逃不了你的命运,这一切你都可以怪我,如果当时我杀掉你,你就不会有这样的一生,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现在,唯一对你有宜的事,就是逃,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去,任何一个没有人息的地方去,否则,不是你伤害他们,就是他们会去伤害你,最后悲惨的死去。所以我劝你,还是逃吧,逃到深山里去,逃到没有任何人去的深山里,永远都不要出来,直到你死。这是我的错,是我给了你这样的选择,这样的结局,本来,我们都应该有一个快乐的人生,但是,那条白色的蛇,你见到它了吧,就是它,让我们都变成痛苦的人,你一出生,身体就带着这种毒味,直到你长到一定的年龄,它就会找到你,从而改变你。亲爱的孩子,好好保重,听我的话,听妈妈的话。”镜头往下移动着,我惊愕地看见她伏在沙发的扶手上,她的下半从沙发垂到地面,那是一条黑色的很粗的蛇身!和我的一模一样!光盘从机子里退了出来,等我去拿的时候,它化成一团黄水,然后蒸发不见了。
窗外有阳光泄进来,飞着细尘的光线穿过窗帘斜斜地照射在地面上,我软弱地靠在沙发上,安静的房间没有一丝声响,若不是手中邮包纸的碎片,我又怎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要逃吗?为什么她说我会伤害别人?我为什么要去伤害别人?我混乱,我迷茫,我蜷缩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我依然去上班,因为我有些怀疑自己会伤害别人的话,我尽量不去接近别人,不和他们过分亲近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我渐渐地发现,每晚我都会贪婪地去那无人住的房间里伸展自己的身体,我甚至觉得这样很舒服,而变回我自己的双腿反而有种被包裹的感觉。
就这样吧,我对自己说,我不去伤害别人,我躲起来,就没有人找到我,可是,我的想法太幼稚了,因为一天晚上,两个人走进了我的夜屋,我将我的思绪放飞在黑夜的星空,就没有去注意身后的动静,等他们匆匆忙忙的上来,我们三个全都惊恐地对望着,他们呆呆地站在原地死盯着我的蛇身,十几秒钟以后,他们才想到要逃,不,我不能让他们逃走,我不能让他们毁了我的生活。我飞快地追上他们,我的尾巴很快地缠住一个人,而另一个已经被我的毒牙咬住咽喉,我贪婪地吞下其中一个人,我突然觉得有生以来,我吃到过的最美味的东西,而后,我开始后怕,因为我这才意识到,我竟然吃掉的是一个人!我恐慌起来,我望着地上躺着的另一个人的尸体,害怕极了,不知我的哪根神经触动了,那些总在我四周盘游的蛇从四面八方而来,向着那具尸体而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几分钟时间里将它啃食得只剩一副白骨,然后它们就像来时那样,消失不见。
我爬过去,用我的吐出的酸液将白骨蚀化,然后离开。
第三天的报纸上登出了那两个人的寻人启事,只有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地开始习惯并且经常捉些动物来填肚子。我越来越喜欢那些血液的甜美和吞食活物的快乐。而我开始相信母亲的话,别人不来伤害我,我也会去伤害别人。我不能再这样,我必须要逃了,是的。
每次,我进食后,那只白蛇就会来,从我的身上吸取“养份”,而后将它的毒汁注入到我的身体里,让我一再地渴望着那些鲜活的食物。
于是,我忍不住第一次对自己公司的同事下了手。在我眼里,他们只是我的食物。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公司上下失踪了八个人,全是年青人,失踪的地方只有一滩血迹和破碎的衣片,全公司在恐怖万分的气氛中,同事一个个地离开了。警察也毫无头绪。每每夜幕降临,公司就空无一人,连看门的人都早早离开,生怕这莫名的惨案发生在自己头上。我一时没了目标。于是在公司关张后,我又另外去别的公司做事,我的目的不在工钱,只是那些年青的血液和可口的骨肉。我不断地更换工作,而我所工作过的地方统统被恐惧笼罩着,死亡人数在增加,人们终日恐慌,天一黑就不敢出门,路上就不再有任何人出现,新闻报刊四处传播着恐怖事件弄得满城风雨。后来,聪明的警察开始调查出事公司的员工名单,虽然我每次都是用假名,但是照片却是一样,除了这些,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而且据所有认识我的人讲,我是一个循规蹈矩的沉默的女子,怎么可能与那些血腥的惨案联系。听到这些情况的时候,我正在家的走廊上,楼上的小凤神神秘秘地在对一些邻居透露着他做警察的男朋友调查这件事的情况。等看到我,他们都客气地冲我笑笑然后四下散开,我装作一无所知的神情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