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学同学的爸爸在一次坐汽车来S市时失踪了。 一个小时的路程,中途停车一次。售票员说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同学的爸爸。 小时候,我很喜欢车灯。 爸的单位有好些黄河解放车,爸每天下午接我从幼儿园回来都会顺便把我带到他的单位去看大卡车。 我不停地摸索着那碗口大的前灯,一遍又一遍。 大卡车,大眼睛。 眼睛眨呀眨,车儿开得快。
爸把我抱上汽车。那时的我穿着嫩绿色童军装,腰里夹着爸的电工皮带,头上戴着大沿帽,玩具枪更是从不离手。 爸的同事都夸我是小小子弟兵,可是我吓得大哭。 因为我害怕坐车,一坐汽车就哭,哭到抽筋。 爸像以前骗我坐汽车那样,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爸爸来回地转着圈。 我呵呵地笑,黄昏的余辉把我和爸的影子拉得好长。 一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摸车灯,却不喜欢坐车。 千万不要告诉陌生人你的名字。 同学笑了,他笑我迷信。说这句话时我和他骑着自行车站在马路口等着绿灯。 我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是真的。千万不要告诉陌生人你的名字。 同学是个极开朗的人,他拉住了旁边的人。
我叫XX,哈哈。 那人给他个白眼,绿灯了。我和他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骑去。 就在我转弯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人惊呼。 我的同学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睛里满是鲜血。我知道我不应该告诉他这个秘密的。 那一年,我高二。学校离家十几公里,我天天要骑上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同学死了以后,我就一个人从家骑到学校,从学校骑到家。既使是冬天也不例外,我还是不敢坐公共汽车。 鬼在人间,他们一有机会就会去问别人的名字。因为只要知道了对方的名字,他就可以捉去他的灵魂当作自己的替身。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鬼,不管你承认不承认。 外婆年轻时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老了偶尔还会点支烟放在食指间倚着门望着黄昏。 他一身戎装站在我家院子里面,第一次见我就大声告诉我他的名字,而当时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听外婆说那个好险作了我外公的人第一次出征就死掉了,现在的外公老实巴交,寡言少语。
我也是一个木诺的人,听不懂同学的笑话,来不及反应同学的玩笑。所以我在学校总是静静的一个人。 高三补完课都已经深夜,我一个人骑着车走在河堤路上。当两个人从我身边跳下河堤时,我还愣愣地站着,即使从身后传来了枪声。 最后出现的人手里拿着枪,冲着我喊,不要怕,我叫XXX是警察。 第二天我看到那名字又出现在晨报上,警察被几个毒贩子打死在大桥的下面,就是我昨晚回家路过的地方。 孙悟空告诉了金角大王自己的名字,所以被金角收到了宝贝葫芦里,就算是假名字也是一样。 我家里养过的小猫和小狗都没有名字。 只要有了名字,就有了灵魂,就会被魔鬼收去。我相信外婆的话,我的心里有鬼。 我有一个开出租车的朋友,他每天晚上拉活的时候都会带着自己的女朋友。 两个人生活虽然困难,却开心得不得了。每次都对自己拉的客人说,我叫XX,这是我女朋友XXX,我们等赚够钱买房就结婚。他女朋友坐在他旁边低着头却是一脸的幸福。 就在我朋友打算结婚的冬天,他和女朋友还像往常一样在出租车里亲热以后相拥着睡去。他们紧闭着车窗,却打开了空调。第二天当人们发现他俩时,他们还是那样赤裸地相拥着,只是没有了呼吸。
到现在我打电话还会十分的拘谨,给陌生人电话时通常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 第一次应聘工作时,对方拿着我的简历问我的名字。我犹豫了半天才回答说,简历上有。 那个女孩抬起头,眼睛如星星一般明亮。我知道,可是我想听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反问她,那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胸卡没有回答。 我一着急就会有些结巴,可是我想听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以我的条件我并没有多大机会进那个公司,女朋友告诉我,她在老总面前极力推荐我来着。她趴在我胸口上,说,你当时怎么那么大胆子让我这个主裁助理亲口告诉你名字。 因为我不能把名字告诉给陌生人。 半年后我们分手,在公司里见面也如同陌生人一样不理不睬。 我额头上有个伤痕,偶尔我站在马路旁边看着奔驰而过的公共汽车就会下意识地摸着额头。 额头上有着说不出的隐痛。 我有时也会坐上汽车,每次都坐在窗口的位置,车子发动时紧紧抓着前面的椅背。
小年三年级,我们写作文。作文的题目是《记一次春游》 我在作文的开头就写:春天到了,我们又要春游了。坐在汽车上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害怕。 老师用红笔把害怕两个字圈了起来,在旁边改成了“快乐”。后来我看到她又把快乐那两个字给划掉了,因为那次春游我在车上大哭大闹让她手足无措了好久。从那以后我再没有参加过春游,每次同学写游记作文时我都会写《记我最难忘的一件小事》。 以前骑车上学时经过一条铁路,听说那里很邪门。总有汽车开到铁路当中就打不着火,铁路的旁边还能看到半截的汽车。我每次骑过铁路时都紧咬着双唇,因我听见有人在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时候去的幼儿园外面是一个汽车修理场,里面停着好多大眼睛的汽车。有一天我和两个小伙伴从幼儿园院子大门的门缝中钻出去,就在我们摸着车灯玩耍时,走过来两个人问我们的名字。 我们被那两个人带到了车上,可是面包车经过一处铁路时却竟外地翻车了。 只有我一个人从车窗里被甩了出来。等人来时,我还是一个人静悄悄地蹲在那里看着远处不成形状的汽车,额头上满是鲜血。 两个孩子虽然没有被拐带成功,却死在了死祸中。而我被警察送回家时,天早已经黑了。 妈早就哭红了眼睛,警察一脸抱歉地说。
对不起,可是这孩子说什么也不告诉我们他的名字。 后来,我陪着那个大学同学去长途汽车公司找关于他失踪父亲的线索。 一辆车一辆车地找,那个同学一边问一边流泪。他手上照片里的父亲还是那样笑容可拘。 终于在一辆车上的售票员指着照片说,我认得他,他是不是叫XXX。 同学紧紧抓住了那个女售票员的手,女售票员的脸有些红了。 是这样的,那天我在经过他身边卖票。听见你父亲大声地跟他旁边人说着,我叫XXX,这次去S市看上大学的儿子。 我问女售票员,那他们认识吗? 女售票员想了想说,不认识,因为中途我见他不见了还问过他的同座。可是那个人却说也不知道,因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