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照的整个店内通亮,借着电光,人们惊异的发现,那个手持长杆的人,脸上赫然就有一道长逾半尺的红红的刀疤印,一把很大的宽刀正用麻布裹着就像一块干木板一样轻巧的背在他的背上。
“是他,就是他。”张先生首先返过神来,全身颤抖着轻轻的自语道。
“先生,是谁啊?”五魁好奇的问。
“刀……刀——”平时口齿麻利的说书先生竟然好像犯起了口吃,一时之下却不能把口中的话说清楚,面对五魁的问话。
“那刀啊,却是好大一把刀。”五魁惊叹着。
“刀——刀疤六啊。”张先生憋足了气大声说道。说完已是瘫软在了座位上。
“啊——”人群里爆出一阵惊叹,大家此时方才在心里明白过来,那高大魁梧的汉子不就是刚才说书先生口中讲到的刀疤六。
众人既惊又喜的往那汉子看去,此时,他已经脱下蓑衣,正在从另外一人手里接过灯笼。只见那人把手里的灯笼交给他后,麻利拿出几张纸符一一的贴在那些面朝门外的喜神的头上,动作甚是快速。
“哇,看来他就是鬼道长了,先生曾经说过,有鬼道长的地方,就有刀疤六。”五魁很兴奋的看着那人。
心里正在高兴,却见给刀疤六开门的那个瘦子突然对着鬼道长跪了下去,口里哭着说:“大哥,天羽师傅他老人家出事了,你罚我吧,是我没有保护好他。”说完,便放声大哭起来。
“今天怎么搞的,这店内竟然怪事连连。”看那人哭的很是伤心,五魁在心里有点疑惑。
“四弟,起来,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情,我师傅他老人家怎么了?”鬼道长口里急促的说着,已是把那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只见那人附到鬼道长耳边,带着哭腔轻轻的说了起来,显得很是神秘。
“那人在说什么啊?”五魁在心里想着,好奇心驱使他往前移动了几步,隐约中只听到那人说:“大哥,天羽师傅……身上出现……他已经昏迷了多日……”
五魁听的不是很清楚,正想再靠近几步,却见那鬼道长突然回头向自己看来,眼里竟然透着一股简直可以让自己窒息的精芒之光。
“哎哟——”被那眼光一吓,五魁不由得跌倒在地。爬起来后,心里知道不能再去偷听别人的讲话,只好很识趣的退回了人群。
刚走回人群,却见那三人已是穿好蓑衣,只见刀疤六手持长杆在前面引路,鬼道长把手里的鞭子一挥,对着那些尸体骂道:“畜生,还不快向左转。”待尸体转过身后,又是一声大喝:“畜生,还不快走。”
很快,在一阵‘卟卟’声中,那些尸体已是整齐的快速跳出了店门,瘦子则跟在鬼道长身后,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外的雨夜里。黑夜里,隐隐的传来‘湘西赶尸,路人尽避’的声音,久久的在店内回荡着。
众人见来人已走,都是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纷纷开始散去。不多久,店内就只剩下了五魁、张先生和掌柜,兀自还在看着门外发呆。
只听到五魁口里念道:“鬼道长和刀疤六,原来不是张先生虚构的,今晚算是看到了,看来,张先生的说书不是忽悠人的。”说着,便开始收拾着店内被众人留下的残物。突然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这才记得是那在张先生说书的时候闹事的那几个人,看来,他们倒下就是那个瘦子所为。
“起来了,人都**了,你们如果要住店的话也要吭一声啊。”五魁恨恨的说着,便伸手去拉那几人。刚一碰到那人的手,一股冰凉凉的感觉便传到了五魁的手上。
五魁打了一个寒噤,骂道:“死人,还睡,再睡冷死你。”
口里骂着,却怎么也拉不动,一种恐惧的感觉涌入五魁的心头,当下连忙把手探到那人的鼻孔处,果然没有了一丝的气息。
惊骇中,五魁大喊道:“死…死…死人啦,死人啦掌柜。”边喊边往掌柜身边奔去。
黑夜里,雨好像越来越大了,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天际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映照出那几个死人苍白的脸,脸上,竟是一种充满了无限恐怖的表情。
看着地上已经僵硬的尸体,张先生摇头叹道:“憎恨别人对自己可是一种很大的损失,善哉,善哉!”
第三章 阴阳相隔同道行
“大哥,这雨好像要停了,我们也歇会吧,顺便烧堆火烤烤身上的湿衣服,不然可会着凉的,此地已经是辰洲和麻阳的交界处希望山,翻过这座山就是麻阳了。”
老六走在队伍前面用力的挥动着手里的招魂引路幡,借着从防雨灯笼里照射出来的微弱灯光,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间的泥泞路里摸索着。
“好吧,我们就找个干燥点的地方歇歇脚,喜神们也该换符了。”
见身旁的四弟已是冷的瑟瑟发抖,心里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毕竟现在才刚刚立春,寒气颇重,淋雨之后很容易让人伤风感冒。
老六会意,慢慢的放慢了脚步,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渐渐的便缓了下来。
知道时机已到,我连忙把手里的赶尸鞭使劲的朝天一甩,伴着耳边传来的清脆‘霹啦’声,用力的把胸腔中早已憋足的声音向着前方的喜神们大喊道:“畜生,还不快停下。”
听到我的口令后,喜神们霎时便规矩的站立原地,有如木桩一般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见喜神已经顺利的停了下来,心里稍安。毕竟这死人不比活人,特别是在这种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加速还好说,如果仓促间停下来,只要有哪一个脚下不稳,可能就会让整个队伍一个接一个的整齐的倒下去。
刚摘掉头上的斗笠,老六已是向我走了过来,把手里的引路幡交给了四弟后,关切的说道:“大哥,你在这里把喜神的符换好,待我去前面找找,看有没有山洞,好让我们歇歇脚。”
还没容我答话,便折身走进了黑夜里。看着消失在黑夜里的那个魁梧高大的身影,此时,我心里只有无声的感激。
自从有了他,使我免去了赶尸途中的很多麻烦,每次都能让我把手里的活完成的漂漂亮亮,这才让我有了现在的好名声。
做我这行的,平日里靠赶尸营生,一旦手里的差使出了什么差错,可能就再也接不到什么大单子了。
“大哥,我该做点什么呢?”四弟看我有在原地忖忖发呆,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转过身,见身体单薄的四弟正用一种很是期待的眼神看着我,连忙对他说:“四弟,你就帮我给喜神们换换辰砂吧,把这些辰砂尽可能的塞进喜神们的口鼻耳内,塞的越满越好,以防止它们走魂。”
说完,便从披风下拿出挂在腰际的牛皮行袋,掏出了一大包辰砂递给四弟。
四弟小心的从我手里接过辰砂,开始仔细的把辰砂塞入喜神的口鼻内,没做多久,突然歉疚的说:“大哥,我没照顾好天羽师傅,您怪我么?”
“这不关你的事,四弟。这次我师傅出事,肯定是有原因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等我回去看过之后方能下定论,那样邪门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我连忙用话打消四弟心中的顾虑,不想让他过于的在心里自责。
见四弟没有应声,只好就着微弱的灯光伸手去行袋里找辰洲符。这辰洲符是赶尸匠在赶尸途中的必备之物,俱是用辰洲特产的朱砂泡制过后晾干,再以雄鸡血画上各种赶尸符令,赶尸的过程中,给尸体发号施令全靠这东西。
喜神们身上所贴的辰洲符,每一张都有着不同的功用,有用来镇尸的,有用来封魂的,也有用来命令尸体们行走跳跃停止的。
各种辰洲符都是用搀合了桃木粉的糯米浆贴在尸体的各个部位,行符贴在大腿处,镇尸符贴在额头,封魂符贴在胸口,跳符贴在膝盖,止符贴在臂膀处。
赶尸匠在赶尸途中如果不注意换符,一旦其中一种符失效,小则无法驱动尸体,大则引发尸变。
如果不小心让驱赶的尸体逃走,遁入山林,吸纳了自然中的阴气,不用数日,就会成为危害一方的僵尸,所以,这辰洲符乃是赶尸成败的关键之物。
拿着手里的符,眼前的喜神们让我有点担心,由于受到那阵大雨的浇洗,一路行来,它们身上已是泥泞不堪,所贴的辰洲符此时多是已经呈现飘飘欲坠之势,心里不免暗自庆幸,刚才由于过于担心师傅,竟然差点忘记了这头等大事,要不是老六喊休息,恐怕今晚就会出现大乱子了。
当下赶紧麻利的把手上的新符换上,做完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喜神们也是饱受到赶路的艰辛,脚上所穿的麻鞋多数已是破裂,有的更是踢破脚趾,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你们也真是可怜,为了生活客死异乡,死后长途跋涉后回到故里,却还要饱受着肉体上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