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什么啊,无论是狮身人面、人首蛇身还是人首犬身,都是在造孽!”
“那你阻止他了吗?”
“当然有!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仅阻止不了,还惨遭莫大的羞辱!”
“羞-辱-?!那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家伙,开……开……开窍了?!”皮古激动的语无伦次。
“开窍他个沙猪头!俗话说:女人的脚,男人的头,可以看,不能摸!”
“他摸你脚了?!”皮古呆若木鸡。
“虽不中,亦不远也,至少他是主谋,而且岂止是脚?!我承认自己当时有一点点情绪失控,动作幅度有那么一点点大,可也没踩着他的哪根破筋烂骨呀,那个王八蛋竟然突然命那个叫做绞蟒的影子怪人霸王硬上弓,强行把我拎过去,被他一一审视了手心、腋窝、脚板心、肚脐、头顶……还有,还有臀部!然后那个变态衰人冒了句‘还挺有意思的’,再然后我就被赶回房间形同软禁直到今天才放出来,说可以把重生的驴仔领回去了!可我敢进去领个怪物回家吗?”
气得语不成调,而皮古兀自张大个嘴呈痴呆状,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了咬合神经。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让我看看你的手心、腋窝和头顶。”
我不明所以,可好奇心终究战胜了羞怯感,便配合了…… “再让我看看你的足心。”我下意识的要拒绝,可皮古一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觉得看看又不会看掉一块肉去,便脱下袜子给他看……接下来他得寸进尺的竟直接掀起我的衣服前襟看肚脐,简直太离谱了!我羞怒交加,再不阻止这个家伙恐怕就要欺身过来扒开裤子看臀部了,当下愤而甩了他一记耳刮子:“道长请自重,本姑娘不卖艺也不卖身。”
皮古显得非常无辜:“穆,你别误会我呀,瞧,你右手手心的劳宫穴上有一颗朱砂痣,足心的涌泉穴上有一颗黑痣,腋窝正中的极泉穴上有三颗绿色的小痣,头顶的百会穴,和肚脐旁边的天枢穴上各有一颗微红的大圆痣。”
我怒视他:“那又如何,你难道没听说生得完美无暇的女人容易遭天谴吗?”
他叹了一口气:“重点不是这个了,我问你,你的其中一个承扶穴上可有胎记?在哪一边?是什么形状,又是什么颜色?”
“什么承扶穴?”
“人的两边屁股各有一个承扶穴,都在各自那半边屁股的的正中间。”
不禁面上一红,没错,我的右边屁股的正中间确实有一个褐色的月牙状胎记,少女时期的自己还常想这块漂亮的月牙状胎记为什么不像包青天一样生在额头上:“你怎么会知道?……是褐色的,标准的月牙状,右边……皮古,你别这样盯着我呀,这究竟怎么回事?”
“穆,你的生日是不是29年前的7月13日?”
又对了!我完全懵了:“没错,你别故弄玄虚好不好,我……”
“穆,你的祖父和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他答非所问,我莫名其妙到了极点:“祖母说他们都在一次空难中丧生,那个时候我尚在襁褓,所以对他们完全没有印象。你为什么想起问这个?”
皮古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了然表情,冲我淡淡的笑了笑,话锋一转道:“穆,你去带驴仔回家见祖母吧,我相信驴仔既不是伏羲也不是斯芬克斯,那个家伙虽然喜欢搞一些特邪门的恶作剧,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不会乱来的。”
虽然依旧疑虑重重,可听到皮古这样笃定的语气,我还是心中一宽,却听他又道:“只是当初驴仔是因狂犬病毒感染错过注射疫苗时间而出的事情,虽然就现在的医学而言,对付几乎不可逆转的脑脊髓炎,和修复被病毒严重浸蚀的神经系统已非束手无策,不过有严重的副作用,就是治愈的患者在记忆上变成了一个裸人。”
我心中又是一紧:“裸人?”
“不错,类似于解离性失忆症,虽然无明显的智能缺失,但是其对‘个人身份’和‘过去的经历’完全失忆,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曾经做过什么、爱过什么……简而言之,驴仔已经彻底忘记了驴女,也彻底的忘记了曾经的自己……穆,你知道吗?即使你不带走驴仔,路法西撒岛也可以收留他,因为我们喜欢用裸人,他们干净的像一张白纸,很听话也值得信赖。”
我没有吭声,‘驴仔忘了’这个认知令我的心好难受,像被毒蚊子叮咬出红肿的包,奇痒无比,恨不能把心头的那块肉都抠出去:“祖母为了这段情辛劳一生,到头来依然免不了被命运作弄……也许,这样也好,毕竟过了六十载,毕竟此驴仔已非彼驴仔,毕竟相濡以沫,如相忘于江湖。毕竟等待驴仔的,是新生;等待驴女的,是死亡……”
我有太多疑问,而且心存犹豫,究竟要不要就这样带着‘裸人’驴仔回家,他忘记了一切,又将以何种身份去见驴女最后一面,而我,究竟该不该把一切告诉他,或者没有必要给一个对世界完全茫然的重生者增添情感以及道义上的负担?因为我知道祖母不会怪我,驴女是一个痴人,可她的痴不在于占有,而在于给予,我到底该怎么做?!……终于还是上前数步,走至门外,手握住了门的把手却又凝滞下来,迟迟无法做出下一个动作,只觉令人筋疲力尽的,往往不是要做的事情本身,而是事前事后患得患失的心态。
“穆,先等一等,我突然冒出个很有意思的想法,不如咱们和驴仔玩个游戏吧,由这个游戏来决定驴仔的去留。还有,有一件事情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你身上特别穴位上的痣和胎记,其实是……”皮古突然伸手阻止了我,天外飞仙的冒出一句……
一堆堆熊熊的篝火像一朵朵绚烂的红花绽放在皓星朗月之下,路法西撒岛上的靓丽女郎们打扮的各具风情,汇聚在火堆边且歌且舞,我也夹杂于其中,远远的,我看见皮古领着一个男子缓缓走来……
按照骚道人皮古的说法,当黑夜又一次把白天按翻进被窝里的时候,月亮便生出来了……此时邃的夜空噙满了璀璨的星,篝火与丝绸般慰贴的晚风彼此抚摸,空气中流淌着一股子定不住神、安不住魂的暧昧风情……
灵与肉都获得重生的‘裸人’驴仔,沉默的穿梭在月光、篝火与如织的美人中间,他的瞳仁阴霾而迷惘,里面有着火影和光影的交错闪烁,我终于看清楚了驴仔的脸,原来是他!
我和他的第一次触,是在穿越雷暴区去养尸地的途中,异常的电磁干扰令我衍生出着魔一般的幻觉。是的,当时我迷失在一双足以令人体内酸碱平衡失调的深眸中……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我和他的第二次接触,是在皮古对人形傀儡施行‘手术’时,我等的睡着了,他闯进了我的梦,在梦里我们紧紧煨贴着彼此,就像煨贴着生命的最终归依。
我们在现实世界里素未谋面,可在幻境里已经如胶似漆。不,我还害得他失了身,那时身为人形傀儡的驴仔猛得推开了我,球状闪电将他的身躯瞬间灰飞湮灭,或许就像六十多年前在生命受到考验的时刻,驴仔豁出一切护住了驴女。
我感觉有苦水一样的东西在胸中弥漫氤氲,整个心窝酸涩难当。对驴女而言,一生爱过一次于愿已足,纵然有不少人能爱很多次,那是因为他们混淆了需要、友谊、感恩、利益、虚荣等种复杂的因素。就在不久前,皮古无意中揭开了我的真实身世,我并非男女结合的产物,而是被打上了特定标记的克隆体,无论是手心劳宫穴上的朱砂痣,足心涌泉穴上的黑痣,腋窝正中极泉穴上的三颗绿色小痣,头顶的百会穴和肚脐旁边的天枢穴上的微红圆痣,还有臀部承扶穴上月牙状的胎记,都有既定的含义,类似于产品规格书,内行的人一眼就可以知道我是何时出生,哪个实验室出品,那一批次出品了几个,是纯粹的本体克隆还是有特别的基因改良,是合法的还是通过非正常途径而弄合法的……原来祖母不是祖母,而是本体;原来孙女不是孙女,而是克隆体……可以想见,29年前的7月13日,在‘种’下了驴仔的第三十一个年头,已近花甲之年的驴女想要一个自己生命的延续,于是她委托当时尚在人世的皮古的师傅,克隆出了我……她养育我,给予我无微不至的爱,可她从来不曾告诉我真相,那是因为她希望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存活在这个世界的缘故吧……可是,从某种程度上,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我想,我能在幻境一次次的与驴仔相遇,那是因为,驴女的这份“爱”已经刻录进了基因里的缘故。我想,我在看到驴仔的第一眼,莫名的悸动便在腹腔中荡气回肠,那是因为‘基因决定我爱他’的缘故。
可是,驴仔已经是一个‘裸人’了,他彻底忘记了驴女,也彻底的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或许命运已经注定,这一份六十年前被拦腰折断的爱情早就过了保质期,变质的东西只会成为尴尬的负担!这将有违驴女的初衷,所以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