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会没有任何线索能证明,前夫———不论是人还是鬼,昨天凌晨4点22分,是否出现在温士丹家里。换句话说,就是昨天凌晨4点22分,出现在温士丹她家里的人,可能是她的前夫,也可能是她的前夫之鬼魂?
这个两可推断,令温士丹越想越发疯。
温士丹又找到移动公司的朋友。请他解释手机为什么会半夜自己拨号。朋友说除非你预先设置了。或者误设置了,就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没有预先设置,决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此外,他说无法解释为什么会连续呼叫。
温士丹又询问了跑气象的同事。同事问了气象站测报细况,回话说,昨天凌晨,本市是局部地区有雨。主要是在西北部一带,何马大桥就正西。就是说,温士丹住宅区域,并没有降雨记录。
儿子一头灰、满脸汗地从卧室出来。看沙发上的温士丹脸色僵死,他仔细看了看,就小鸟依人地靠了过来。妈妈?儿子用身子擦痒似的蹭着温士丹的膝盖,你不相信你家有红蜘蛛吗?
温士丹沉重的点了下头。儿子说,如果你相信我,我就相信你。
温士丹奇怪地看了儿子一眼。你相信我什么?
相信你不是胡说。
我胡说什么?
你胡说爸爸来过,还喂我喝水。那你相信你家的红蜘蛛吗?
相信。我还相信不止一只。
啊哈!老妈!那我们一起找它吧!
是儿子给他爸爸打电话时出现了误设置吗?儿子打过两个电话给他父亲。假设,儿子的误**作成立,那么可以证明前夫确实是因为担忧而驱车来过,那么,来的就是人本身,是人,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对吗?
不,也不对啊,不管是什么,他都可以来看看儿子。不放心嘛。既然巴小姐能接到上吊死去十天的别小姐的鬼魂电话,变成鬼魂的前夫怎么不可以来看一看?他身上带着水,他一进门,她就有湿漉漉的感觉,这很奇怪,他身上也不是从水里出来的样子,并没有到处滴水,只是她感觉他湿漉漉的,然后果然在他鞋底下看到了水印子。水印子的存在合理吗?不,好像也不大合理,因为如果是下面的路面雨水导致,不用上四楼,踏进楼道,最多上个一两层,鞋底就干了,哪来的水印子呢?而且客厅里留下了那么多个?
温士丹不寒而栗。难道这所有一切都是她个人的虚妄之念?只有她一个人见鬼了?温士丹绝望地蒙住了脸,儿子把自己的两只热乎乎的脏手也覆盖了上来,脏兮兮地帮她蒙住了她更多的脸。温士丹突然想,也许他是在楼道上踩到了水渍,比如楼道清洁工冲洗楼梯导致的积水?这是合理的吧?
温士丹坐在电脑面前。本报讯(记者温士丹)昨天凌晨,在何马悬索桥,一名单身男子飞车而下,当场车毁人亡。
大约是当日凌晨四时许,该男子驾驶闽D49882号半新尼桑车,经过何马悬索桥引桥和主桥之间时,突然汽车失控,汽车冲断护栏栽桥下,车身一半在海水中,一半在滩涂上。由于没有直接目击者,直到凌晨六时许,被滩涂作业渔民发现。男子已经气绝身亡。警察调查分析,车祸是四时半左右发生的。
有线索表明,该男子在4时22分时,到了其前妻家中。二十分钟左右离去。没有醉意。肇事地点离其前妻家有二十二分钟车程。警察怀疑是酒后失控,尸体勘验证实,该男确无酒精症状。另据气象部门测报,何马桥昨夜有过阵雨。警方称,久晴初雨车祸发生率较高。
据悉,何马桥通车六年来已发生了十一起车祸,其中七起都是在该路段神秘发生。
写完,她关闭文档。一个提示框跳出来,“是否对文档保存?是?否?取消?”温士丹点了个否。整条稿子被彻底删除了,就像从来都不存在过。
工分有什么意义呢?现在,至少现在,温士丹更关注的是事情的真相。前夫昨天深夜到底来过没有?如果确认来过,那么,谁能确认来过的是什么?到底是谁?
温士丹陷入极度恐惧而极度沮丧的状态。
所有的努力已经表明,关于前夫这一档事,看来是无法弄明白了。所有的线索都似是而非地断了。但是,慢慢地,温士丹有了个越来越明确的想法,她想———她开始非常渴望,查清楚另一个悬案,那就是巴小姐报警案。那个案件人多,都是成年人。这样,就很有可能弄明白事情原委。如果女吊死鬼的问题搞清真相了,那么推断前夫真实的最后**,就比较有把握了。
是不是这样?
(八)
巴小姐的报警电话是全球通,因此在警方的接警电话记录中只有这个电话,而不是那个不知是人是女鬼打入的小灵通。温士丹打了这个十一位数的电话,长时间无人应答。她以为对方是省钱,要用普通座机回打,可是,挂机等了一下,并没有人回打。
温士丹就再次打过去。她决定不放电话。终于有人接了,可是,是个男人。
温士丹一开始以为打错了,可是,对方连续反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找她什么事?
即使不嗜酒,温士丹的反应也偏迟钝,她张口就实话实说了。对方不出声地听到最后,然后说,你打错了!这里没有巴小姐。这是我的电话!随即就挂机。温士丹按了重拨号码,再核对了一下电脑记录单,没错啊。她又打,电话没人接了。她连续打了五次,再也没人接电话了,对方也不关机。就是不接她的电话。
温士丹想了想,终于断定,这个电话就是当晚的报警电话。对方在回避她。温士丹没辙,求警察帮助。警察帮她查到了那个全球通的主人,倒真是个男的,还是个有些影响的人物。是本地的荣誉市民,身份是个私营企业协会副主席,名下有房地产、旅游度假村等十来个项目。一贯热心公益活动、有个美满的婚姻。
凌晨四时,他的电话为什么会在巴小姐手上?他当时在不在巴小姐身边?如果在,巴小姐会报警吗?如果不在,巴小姐为什么会单独有他的电话?
温士丹换了不同的电话打,有人接,但只要一听她要找巴小姐,或者询问有关巴小姐的问题,电话马上就被挂掉,然后这一个号码就作废了,再拨也不能通了。连续两天都这样。温士丹一直哭丧着脸。
在地段警察的帮助下,温士丹找到了巴小姐的家。巴小姐租住在小巷深处的一个老华侨的红砖老别墅中。满院的三角梅,底层却无人居住,二层是老华侨的亲戚一家住着,代管房屋。沿着土红色的水磨石外楼梯往上,就直接上了红方砖铺就的大天台,那有大半个羽毛球场大。而梯口有个单独的一间,也是整个三楼唯一的一间房屋,就是巴小姐的住处了。风很大。温士丹和警察站在楼梯口等代管人拿钥匙。
老侨屋的代管人说,巴小姐已经离开三四天了,好像说是回老家。
房间里非常零乱、豪华,**上被子没叠,但能感到那些杜邦粉蓝色被子和枕头极其柔软,能把人埋得很舒适;两只抽屉取出东西后,根本没关;电视柜前面,有一张造型十分慵懒的白羊细皮大沙发,能装进一个富贵懒惰的大胖子;**头柜上有个粉绿咖啡两色相拼的陶瓷花边的镜框,一本书那么大,照片上,一个女孩扭过脸,忧愁地看着什么,几丝长头发被海风吹得斜斜划过美丽的鼻梁。
代管房东的目光,陪着他们巡视着房屋,他一边嘿嘿笑着。温士丹看他一眼,还没问话,他就说,挺好挺好,这个姑娘挺好。本来就要参加青年模特大赛啦,正在训练呢,突然说是家里人要她回去。走啦,太可惜啦!
见鬼的那天晚上,美丽的巴小姐可能就是一个人住在这,如果有一个男人在身边,她一定不会那么恐惧。很可能是上半夜,还有人陪着她,下半夜,或者说,出事的4点20分左右,她一定是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当时她把小灵通扔出了房间,也许就是扔到这**的红砖天井上。凌晨四时的天井,一定黑风呼号、深不可测;当警察要她再拣起电话确认来电号码时,随着关门瞬间,她像火车鸣笛那样,突然爆裂的哭泣,简直要吓倒接电话的警察。对,她身边一定没有男人。那么,全球通手机是怎么回事呢?
警察也说,那个晚上报警手机的主人可能是不在这,但是,你和他后来的通话表明,至少他的手机和这个被吊死鬼侵扰的小姐,两者之间的关系是**的。
是**的又怎么样呢?这条线索也算是到了头。这个倒霉的美丽女孩,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吊死鬼就这样给吓跑了。
(九)
只要从幼儿园回来,儿子的首要任务就是寻找红蜘蛛。整个家已经被他翻腾得像个垃圾处理站,他还是不知疲倦上天入地地找找找。有时候温士丹要爬进大衣柜子把儿子拖出来喝牛奶,有时候儿子聚精会神地趴在柜式空调脚边,一动不动,手里举着一枚放大镜,眼睛盯着一个看不出名堂的缝隙。儿子满鼻尖是汗,目光严峻。吃饭、洗澡因此全部延期。温士丹焦头烂额。
温士丹说,我真的相信我家有红蜘蛛。我真的相信。
儿子说,不,你嘴巴相信,你的眼睛没有相信!
我不骗你。我相信。
你不相信!